《火葬奇譚》Chapter.5 酒精有毒

 Chapter.5  酒精有毒

 

 

叮鈴。

「感謝您的光顧，我們還在準備中，想喝酒請於門外稍等……」

「不知秋楠先生是否願意……」

來者並無聽從店長指示離去之意，只是踏著輕盈的腳步飄到吧檯前，伸出蒼白卻隱約泛著暗芒的手臂，輕輕褪去斗篷。墨黑而俐落的短髮飄逸，宛如死屍般冰冷氣息浸染了整間酒吧，嗓音細弱蚊蠅，語句結束得也快，彷彿曾出聲過卻又化為虛無。

「為我調製『床笫之間』呢？」

白蘭地、白蘭姆酒、君度橙酒……聞聲，反射性默背酒譜的秋楠一愣，緩緩抬起頭，與不速之客對上視線，擦拭桌面的動作兀自停頓。

僅僅是與那雙深紫羅蘭色對視，剎那，秋楠彷彿頭頂被敲了一記，忽有許多埋在記憶深處的片段排山倒海而來……

他仍是記憶中的少年模樣。

秋楠怔怔地鬆開拿著抹布的手，伸向來者，卻顫個兩、三次後放下了。

見狀，青年掩唇，輕輕地咳了幾聲，一抹淺笑恍了秋楠的神。

「雖然離開很長一段時間，不過我近期會搬回來住，我想我的房間應該還留著……秋楠先生？」

青年話未竟，見秋楠遲遲沒有回應，凝視Raven店長的目光漸轉晦暗。

 

※

 

多虧余懷海已經掌握影慕晨的租屋處，加上現場一片狼藉，不得已只好暫時搬離。週日一大清早，鮮少運動的混血魅魔便提著大包小包趕往Raven。

他沒料到，活脫要把自己累死的情況下，竟又和罪魁禍首狹路相逢。

「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啊大哥！」打從心底吐槽一句，影慕晨想起腎上腺素大爆發，朝對方顏面嘴幾句的美好時光：「越過結界的時候，有感受到真切的滋滋滋灼燒熱度嗎？」

余懷海彷彿面部肌肉壞死的模樣令影慕晨更是來氣，後者探過頭去，尋找這名捉妖師唯一的優點──可愛的貓精。然而怎麼看，都沒有那隻小黑貓的身影。

知道影慕晨意圖的余懷海也不急著戳破，好整以暇地等待對方向自己抗議。果不其然，因為扛太久行李而變得毫無耐心的影慕晨，不出多少時間就噘起嘴表達貓精不在現場的委屈。

沉默了五分鐘後，就在影慕晨打算威脅不交出貓精就如何之類……

幾道火花劈哩啪啦襲來，火苗彈指間成長為熊熊烈焰，硬生生隔開雙方。

「墨、墨、墨、墨叔叔？」影慕晨見狀冷汗直落，有些尷尬地吐舌。

影慕晨口中，一旁跟著沈蔚卿的墨亦然，全身散發宛如夏威夷火山爆發的暴戾氣息，右手是沖天火柱，左手是連環爆炸的零星火花，九尾狂亂地甩動。墨亦然的瀏海擋住雙眼，但旁人絕對感覺得出他氣炸了。

似乎有些置身事外的余懷海，靜靜地凝視墨亦然發出的火焰，擺出備戰姿勢，眼裡沒有絲毫的慌亂……

驀然，幾道黑絲劃過眾人當中，撕裂空間般地，將火焰沖散。

「剋妖紋路……」余懷海輕聲喃道。

即使並非使出全力，畢竟還是千年修行的火焰。墨亦然撥開瀏海，眼底難得閃過一絲錯愕，朝黑絲射出的方向望去。

緩步前行的，是面貌神賜般精緻，卻異常羸弱的青年。

大概同影慕晨的年紀，身披斗篷的青年手持「床笫之間」（影慕晨第一次近距離看這杯酒但是仍然認不出來），在墨亦然等眾的目光下，緩緩湊近潤濕的薄唇，小口啜飲。

而在青年身後，跟著匆匆忙忙跑出店的秋楠。

影慕晨覺得這名青年有些面熟，卻說不出在哪見過。

「唉，好久不見。」倒是原先隔岸觀火的沈蔚卿先反應過來，維持一貫的營業式微笑，語氣平淡：「我想，此時向你問候一聲近來可好，似乎有些失禮吧？」

「……上官詠風。」墨亦然平靜地接了他們都知曉的名字。

「什麼？」影慕晨反射性脫口而出。

會混淆也在所難免，昨日影慕晨從墨亦然那聽到消息，腦中建構出殺死前第一區區長的兇手形象，應當是雖然名字聽來文藝，但根本是從武俠小說裡蹦出來的箇中好漢……但是眼前這面色蒼白、病懨懨的青年，怎麼也無法與他假想的上官詠風吻合。

「怎麼？」青年──上官詠風掩口，輕咳了幾聲，眼神銳利，清冷的嗓音如利刃，極盡輕蔑：「我不過是找秋楠先生喝一杯，犯法了？」

話題中心的秋楠只是靜靜佇立原處，雙手緊緊握拳，像在隱忍著什麼。

「當然沒有，你儘管喝，喝空了酒吧，錢都算秋楠帳上如何？」沈蔚卿漫不經心地撥動垂掛左側的辮子，咯咯嘻笑道，與擊殺第一區千年大妖的嫌疑犯談笑風生，就像在話家常。為此無妄之災忙得焦頭爛額的受害者墨亦然，不禁白了那事不干己的蛇妖一眼。

對墨亦然的表情不做評論，肇事元兇上官詠風只勾彎唇角，擺動幾下身後細長的尾巴，眼裡卻全無笑意。

雙方僵持原地好一段時間，影慕晨這才有空仔細端詳上官詠風的樣貌。

頭頂兩側生著不規則狀的角，尖端銳利得一觸即刺穿手指，同上官詠風寒霜般的視線。一陣毫無阻擋的冷空氣颳過，揚起斗篷，和頰側鴉羽般漆黑的髮絲，後背展開的翅膀冷冽而不祥。

「……你是魅魔？」影慕晨細聲猜測。

這是最弔詭的地方，魅魔本非給人冷酷死神的印象。

聽聞影慕晨的疑問，上官詠風不過輕輕一瞥，視線對上剎那，影慕晨雙足彷彿被寒冰結住般，難以動彈。

病弱青年笑得低沉而甜蜜，卻是隨時可能發難：「是你……」

「小晨，退後，別與他對視。」

墨亦然向前擋住影慕晨的身子，引人戰慄的凝視中斷，後者來不及思索上官詠風話中之意，覺察到雙腿終於能活動，鬆了一口氣縮在九尾妖狐寬實的背後。

「三十年前，我一時不察，鑄下大錯，讓你被捉妖師所擄。」

發出炸裂聲的左手一收一放，墨亦然沉下嗓音。

「我不想知道你如何墮入邪道才變成這副德行……你離開了如此之久，我們很是擔心，事到如今你回來卻殺害同族，究竟有何所圖？」

不等回答，一道火焰直衝上官詠風的病容─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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